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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界蛇】的初次会谈结束了，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br/> 且不论【世界蛇】究竟能不能理解【政委】是个什么东西，单论【政委】这个职位的敏感性，【世界蛇】就不太可能同意让铿惑加入。<br/> 思想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武器，试图通过思想渗透一个组织，往往比用武力渗透更加彻底，更加难以解决。按照常理，【世界蛇】哪怕需要一个政委，也应该从内部选拔，这样才能杜绝外来敌对势力的思想渗透，铿惑提出加入【世界蛇】的目的性太明显，【世界蛇】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他。<br/> 所以铿惑才会附加了几根大棒，再加上几根胡萝卜，并且用这两个东西画出一张美好的大饼。不但有威逼，还有利诱，这才是对掌控组织利益的人的该谈的东西。至于什么理想，责任，那都是骗骗下面人的。<br/> 说到底，铿惑此举并不是为了直接加入【世界蛇】——当然能加入更好——而是给双方都留一条后路，一个台阶。<br/> 铿惑其实很担心【世界蛇】会做什么小动作，因为他们一旦被逼急了，最有可能的动作就是与【天命】联合，到时候就会出现【世界蛇】和【天命】雄踞一方，【无冕者议会】的成员因为铿惑没有兑现夸下的海口而失去对【无冕者议会】的信心，从而产生内部分裂的可能。<br/> 正因如此，铿惑才故意抛出【无冕者议会】这个词，并重点强调了【天命】也是【无冕者议会】的一员。哪怕灰蛇认为现在【无冕者议会】并没有正式成立，【世界蛇】也一定会对【天命】产生些许防范之心。<br/> 若是单独把铿惑这次的联络摘出来，可以看作一步可能让【世界蛇】对他产生戒心的臭棋。可世间万物总是互相关联的，没有哪个个体可以看作一个完全的独立系统，看待事物应该辩证地看。<br/> 现在铿惑拉出了两条线，一条对应【世界蛇】，一条对应【天命】。<br/> 对【世界蛇】，用威逼利诱加大饼，率先掌握谈判权，努力把【世界蛇】拉到【无冕者议会】里来，再不济也要让铿惑和【世界蛇】搭上线，达成利益一致。<br/> 对【天命】，用【复活】和【律者核心】作为诱饵，用【第二律者】的真相逼迫奥托不得不亲自入场来到【无冕者议会】，走上铿惑为他绘制的棋盘。<br/> 现在铿惑这一盘大棋还没有下完，奥托接下来的行动才是影响大格局的重中之重。<br/> 幽兰黛尔被铿惑放回了天命，现在可能正在返回总部的路上。这个时候幽兰黛尔肯定已经和奥托谈过，把铿惑还活着的情报告诉了奥托——这是铿惑放走幽兰黛尔的重要目的之一。<br/> 奥托只要知道了铿惑还活着，就不得不去思考铿惑掌握的【复活】的办法，就必须被铿惑接下来抛出的诱饵吊着走，让他无暇去管【世界蛇】的事——这是最理想的情况。<br/> 但实际上，奥托可能真的不会管铿惑的事，因为他已经从铿惑身上印证了【灵魂】的存在。只要奥托不贪，对他来说铿惑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br/> 因此，表面上是铿惑通过【复活】和【第二律者】死死卡住了奥托，实际上奥托完全有能力把局面反转过来，彻底让铿惑的计划无法达成——只要他在加入【无冕者议会】之前和【世界蛇】结盟。<br/> 如果【天命】和【世界蛇】结盟，两个组织的力量合为一处，就足以与中立国家和逆熵抗衡，到时候人类阵营又将变成对立的双方，铿惑满盘皆输。<br/> 所以这两条线必须同时进行才能达成铿惑的目的——把这两者隔离开。<br/> 【隔离】，这才是铿惑的目的，他要把【天命】和【世界蛇】隔离开，降低这两者私下达成盟约的可能性。但是以铿惑对奥托的了解，这件事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他一定会与【世界蛇】结盟，想方设法的结盟。因为双方的盟约一旦达成，【天命】和【世界蛇】就大概率会形成一个团体，独立于【无冕者议会】之外。<br/> 事情若是到了那一步，局面的优劣就完全翻转过来了。<br/>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一直提防着【世界蛇】和【天命】，倒不如就把它们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双方通过自己达成盟约。这样【无冕者议会】就成为了双方的中继器，可操作空间就大了许多。<br/> 奥托表面上看起来稳坐钓鱼台，可实际上他并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越是到了他计划的关键点，他就越容易着急。针对奥托的这个弱点，铿惑要打一个时间差，走一步险棋，利用这个时间差分割可能达成联合的【天命】和【世界蛇】。<br/> 接着……让它们以铿惑为中继站，在铿惑视野之内结盟。<br/> 而在那之前，只要铿惑能和【世界蛇】连上线，他的计划基本上就成功了。<br/> 铿惑从渡鸦嘴里确实问到了一些东西，但那都不是【世界蛇】的机密，反而是可以大大方方告诉别人的东西。也正因为这些东西看上去并不影响各自的战略方向，所以铿惑才相信渡鸦没有说谎——如果他问的是【世界蛇】的基底在哪，他反而不会相信渡鸦给出的答案。<br/> 而根据目前对【世界蛇】的了解，铿惑也拟定好了接下来的行动方向。<br/> 优先搞定【世界蛇】。<br/> ……<br/> 铿惑面容沉重地拍了拍渡鸦的肩膀：“放风时间结束了，回屋呆着吧。”<br/> 渡鸦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只被放出笼子遛弯儿的鸟，而铿惑就是那个遛鸟大爷。<br/> “放心，等你们老大那边电话线搭好，我们谈妥之后肯定会放你回去的。”铿惑在渡鸦背后推了一下，直接把她推进传送门，进入了亚空间避难所。<br/> 路线只能有一个，多个路线并不代表多个可能性，它只代表多个利益群体。在这种情况下，求同存异才是可持续发展之路。<br/> 在这之上，哪怕各有小心思也无妨，只要每个人的终极目的和行动宗旨是一致的，人类就有可能达成联合；只要达成联合，可操作空间就很大。<br/> 铿惑并不想控制【世界蛇】和【天命】，因为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但如果他能满足这两者的愿望，那实际效果也就和控制住它们没什么区别了。<br/> 铿惑曾两次无限接近死亡。第一次是在新加坡的时候，第二次就是三个月前的天命之战。<br/> 除了铿惑自己，没人知道他在【死亡】中看到了什么。<br/> 那仿佛是一条无穷无尽的起源之河，无数的分岔自不同的世界涌向同一个源点。<br/> 也正是在第二次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铿惑发现了很奇怪的东西。他感到了无尽的【死亡】之中仿佛孕育着什么，传来了一颤一颤的波动。<br/> 方士往往用【阴】和【阳】代指【虚数】和【实数】将空间进行划分，认为【虚数】是由意识的空想以信息形态构建的非实数空间，这与现代科学的理论类似。<br/> 但与现代科学不同的是，方士认为【阴】和【阳】是自天地开辟之前就存在的。换句话说，人类生活的【阳】即实数界，就一定有天然存在的【阴】即虚数界。<br/> 而铿惑在死后感受到的东西恰恰论证了这一点。<br/> 虚数界，即世界的背面。就像阴阳鱼一样，虚数界与实数界轮转，互相吞噬如首尾相连的衔尾蛇，达成动态的平衡。而铿惑死后感觉到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阳世的末尾，即即将被阴世吞噬的部分。<br/> 铿惑不知道他在生死之间感受到的波动究竟是正常现象还是异状，但他能感觉到那波动逐渐增强的趋势，这可能是阴阳双鱼的平衡被打破的前兆，这才是铿惑对人类现状倍感焦躁的直接原因。<br/> 也许崩坏必将到来，在那之前，人类要做好全家老少一波流的准备。<br/> 不过这也并不是坏事，铿惑隐约察觉到了崩坏和阴阳双鱼互相吞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能再进入一次阴阳相隔之处，对这个现象进行更直观的观察和分析，也许就能找到对崩坏进行截流的办法。<br/> 而且他在生死之间得到的东西并不只是这些，最重要的是他多年以来混乱不堪的碎片化记忆和沉淀记忆终于被完整激活，许多他以前不知道的事，现在他知道了。<br/> 比如说……方术系统的由来，还有【符文】体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以及依附于【天宫系统】的【封神榜】，和代替天道逻辑的人道雏形。<br/> ——————————————————————————————————<br/> 把渡鸦押回房间，铿惑愁容满面地走回住宿区，来到琪亚娜门前，揉了揉脸，微笑着进了门。<br/> 然后发现琪亚娜不在。<br/> 铿惑皱起了眉头，空荡荡的房间里家具摆放整齐，床上的被子也被叠好了，但琪亚娜和丽塔却不见了踪影。<br/> 反正肯定跟丽塔有关系，因为琪亚娜从来不叠被子，她喜欢把被子铺在床上晒。现在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肯定是丽塔干的。<br/> 况且他去见灰蛇之前还拜托丽塔照看一下琪亚娜，现在两人都失踪了，估计是看房子去了吧……<br/> 铿惑倒是不担心丽塔带着琪亚娜跑了，这里依旧位于亚空间避难所，保密等级甚至比亚空间避难所本身还高。没有他的许可，谁都离不开这里。<br/> 铿惑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他不急不缓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如果他猜得没错，她们大概率在做饭——琪亚娜醒了之后顺理成章的会饿，这是人间真理。<br/> 果不其然，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音不绝于耳，铿惑隔得老远就能听见厨房里一片欢声笑语。<br/> 铿惑莫名的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的气息。<br/> “我就尝亿小口……就亿小口……”<br/> “琪亚娜……你再尝下去的话，铿惑大人就没得吃了。”<br/> “唔……可是我好饿……一饿就没力气……一没力气就伤心……一伤心就想哭……”<br/> 铿惑的脚步一缓，脸上的神色稍带复杂。<br/> 他没法不想起以前还在圣芙蕾雅学园的时候，有时自己带小八重樱去蹭饭，芽衣在做饭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br/> 时间变了，地点变了，人也变了。<br/> 铿惑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儿——芽衣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自己一想起来就跟她驾鹤西去了似的。<br/> 反正大家很快就会团聚，冷清也不过是暂时的而已。但是就在铿惑推门而入的刹那，他突然间也想起了一件事——这不就也意味着他和琪亚娜的二人世界马上就要结束了吗！<br/> 而且现在也不叫二人世界啊！一个丽塔插在中间无论如何也浪漫不起来啊！<br/> 厨房里的两个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铿惑，琪亚娜急忙松开环着丽塔腰的手，蹦蹦跳跳地冲到了铿惑面前。<br/> 铿惑的脖子下意识地往后一仰：【等等！刚才好像看到了很不得了的画面啊！橘势好像有点不对头！】<br/> 琪亚娜一个急刹车在铿惑面前停下，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掐了掐铿惑的脸，惊呼道：“真的是真的啊！”<br/> 铿惑的脸皮抽搐着把琪亚娜的手拿掉：“合着你一直都以为我是假的？”<br/> “欸嘿嘿……”琪亚娜傻乎乎地笑了几声，掐着铿惑的脸揉来揉去，好像问刚才那句话就是为了专门听铿惑回答一样，“我就问问，就问问。”<br/> 铿惑的无奈地笑了笑，掐了掐琪亚娜的脸：“现在是真的了？”<br/> 琪亚娜的目光莫名地在空气中游弋片刻，吐了吐舌头：“我就是……就是……欸嘿嘿……”<br/> 说完，琪亚娜就转过身挤到了丽塔身边，声音甜甜的：“丽塔，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啊？”<br/> 铿惑心中的不安感莫名其妙地扩大了一圈，急忙安慰起自己来：【错觉，应该是错觉。饥饿状态下的琪亚娜是没有节操的，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br/> 但是一看到丽塔在做饭，铿惑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心中又想起芽衣，不由得悲从中来：【芽衣，你的饲养员地位正在面对严峻的挑战你可知道吗……】<br/> “差不多了，请入席吧。”丽塔笑着点了点头，把锅里的炒菜倒进盘子里，“铿惑大人，辛苦了。”<br/> “你辛苦了才是。”铿惑略带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扭扭捏捏地坐在了桌子旁。<br/> 铿惑总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但他又说不出不对劲儿在哪。他的目光在环坐在桌子两侧的丽塔和琪亚娜脸上划过，手却沉得抬不起筷子来。<br/> 他之前不敢同时在两个人面前同时现身就是怕这种情况，现在倒好，两个人都凑齐了，一左一右跟俩门神似的把他夹在中间。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把丽塔的事解决了，可是仨人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他还是觉得有点束手束脚的。<br/> “铿惑大人，您不饿吗？”见铿惑没动筷子，丽塔往前弓了弓身，歪过头，关切地问道。<br/> “咳咳……吃饭吃饭。”铿惑低下头，抓起筷子开始夹菜，“今儿咱也算是在这片山头立棍儿了，以后地球村有咱一席之地，是该好好庆祝。”<br/> 说着，铿惑就下意识地往琪亚娜碗里夹了几块红烧肉。目光和琪亚娜交汇，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让铿惑忍不住微笑起来。<br/> “咳咳……”<br/> 一旁丽塔轻咳了两声，并没有夹菜，反而目光一直跟着铿惑的筷子移动。直到看见那块肉被放进了琪亚娜碗里才把目光挪回铿惑的脸上，大大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却偏偏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盯着铿惑。<br/> 铿惑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丽塔的目光，被她盯得浑身难受，像鸵鸟一样低着头扒饭。丽塔自始至终都没动筷子，就这么瞅着自己——难不成是等自己给她夹菜？<br/> “啊……很抱歉，丽塔并没有考虑到这件事……”丽塔的眉毛一挑，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些许自怨，“是丽塔考虑不周，不如再去加几个菜吧……”<br/> “不用不用够多了。”出人意料的，竟然是琪亚娜这个一顿饭巴不得吃个满汉全席的吃货先叫了停，“丽塔都忙半天了，这些菜够吃了，谁想吃让谁做去。”<br/> 铿惑不知道琪亚娜是有心之言还是无心之言，但他心中擂着的鼓越来越急，越来越响。<br/> 【不对！这情况不对！】<br/> 铿惑低着头扒饭，余光在琪亚娜和丽塔中间扫来扫去。根据他的政治敏感性发出的预警，这两个人肯定在背后偷偷合计了什么，这股子阴谋味儿太浓了，甚至盖过了菜香。<br/> “丽塔你也吃嘛——”琪亚娜一筷子戳起两只鸡翅就往丽塔的碗里放。<br/> 丽塔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又落到了铿惑身上，那笑容意味深长。<br/> 等等，这个橘势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儿？<br/> “啊！”铿惑一拍脑袋，装作恍然大悟，“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br/> 琪亚娜的目光中带着疑惑，不知道铿惑突然想起什么来了。<br/> “咱……咱这儿还有个客人不是嘛……那个……那个叫渡鸦的，虽然是俘虏，但咱不能虐俘啊。”铿惑一拍大腿站起了身，语气中懊悔连连，“我挑点儿菜给她送过去……”<br/> 为了减缓身旁这两个人带给自己的无名压力，铿惑已经不惜用渡鸦来当挡箭牌了，可是这依旧没有逃脱琪亚娜的法眼。<br/> “铿惑，别着急，那个待会儿再说，她一时半会儿应该饿不死。你坐，坐。”琪亚娜干脆放下筷子，双肘拄在桌面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有点儿事，我和丽塔都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