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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城医药的最高点，实验大楼的塔尖，一个影子缓缓浮现在这个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天台上。<br/> 天台很空旷，只有最中央的一个巨大装置静静地矗立在此。它看上去像一个信号发射塔，但中间却空了一块，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一样。<br/> 一个沉重的金属制品砸落在地面上，发出轰隆的响声。它的表面如浮雕般隆起一条条的输能管路，如一颗被摘出体外的巨大心脏，液态的崩坏能从裸露在外的管道中滴落。<br/> 它的能量指数正在飞速下降，但依旧有强烈的崩坏能场环绕在它周围，把那个与它一同出现的幻影干扰得向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不断。<br/> 那个影子低下头，似乎在操作手腕上的装置。不多时，天台的地面缓缓洞开，数个自律机械在在升降机的帮助下升上了天台，仿佛早就排练好了一样，迅速围拢在那个金属制品的周围，合力将它抬起。<br/> 这是EOS号运输舰的引擎，功率800HW，虽然比不上休伯利安级的浮空战舰引擎，但只要接入那个专门为它准备的能量增幅装置里，就能达到一样的效果。<br/> 胡狼的幻影远远地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个计划的核心步骤。在尊主尚未归来的当下，每一个计划步骤都要确保成功。<br/> 在EOS号抵达天穹市，与神城医药的地接人员完成交接的时候，胡狼便悄悄潜入了EOS号的内部，通过定位量子传输装置将EOS号的引擎整个偷了回来。<br/> 那些传送装置虽然小巧，但种类繁多，数量也不少。而且传送这么大的东西，需要大量的能源补充。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货物】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充盈着崩坏能的运输舰引擎，她还真没办法如此轻易就把东西偷回来。<br/> 这还要感谢那个【迷宫】中莫名出现的漏洞，如果没有那个隧洞，她直到现在还和尊主一样被困在量子之海中。<br/> 很可惜，那个漏洞并不稳定，并且在他们发现它的时候已经有了逐步愈合的趋势。若是尊主要穿越那个隧洞，很可能会因为尊主身体中蕴含的强大能量而瞬间崩溃。<br/> 因此，她作为【世界蛇】的先驱，穿过那条隧洞返回了现实世界。在这里，她要寻找能够打开量子之海大门的方法，将尊主重新迎回这个世界。<br/> 但是在那之前，必须要做一些准备，在尊主降临之前打造出足以匹配尊主身份的军队。届时，尊主将会带领这支无敌的军队，再度向崩坏发起战争。<br/> 另一个影子浮现在胡狼的身旁，明明是个模糊的影子，特征却分外明显。<br/> 红色的电子义眼，被改造的机械肢体，嘈杂的电子合成音，无不昭示着这个影子的身份。<br/> ——已经被丽塔杀死的灰蛇，以一道影像的方式出现在了这里。<br/> “灰蛇，那个人要来了。”胡狼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引擎安装完成。<br/> ——【世界蛇】，与其说是一个组织，倒不如说是一种信仰。<br/> “噢——如果你指的是天命最强大的女武神幽兰黛尔，那么确实，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她就会抵达天穹市。”<br/> ——他们是不死，不老的蛇。每一次死去，都是一次轮回，他们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归来。<br/> “装置启动还需要一小时二十分钟。”<br/> ——他们是来自不同世界的异客，却被同一个伟大的目标召集到一起。他们穷尽一生，都在为那个伟大的目标共同奋斗。<br/> “我明白，是需要我让她晚一些到吗？”<br/> ——消灭崩坏。<br/> “不，让她来吧。我很期待现在人类世界中最强的女武神……能否通过尊主的考验。”<br/> ——哪怕这个过程是血腥的，是毫无人性的，是孤注一掷且疯狂的。<br/> “原来如此……那我猜，你是想让我把圣芙蕾雅学园留下，不让他们离开天穹市，对吗？”<br/> “别让他们被幽兰黛尔吓跑了，也别让他们来干扰我们的计划。同为女武神，她们活下来的概率远超这座城市里的普通人。”<br/> “真是绝妙的计划，在尊主降临之前，这可能是我们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了。胡狼，不要让尊主失望。下面的那两只小老鼠，你打算怎么解决？”<br/> “呵……第二律者和一名S级女武神，可算不上是小老鼠。我让渡鸦去处理她们了，我会给她们应有的尊重，一个适合她们身份的结局。”<br/> ——领导着这群清醒的疯子的人，是守护伊甸园的炎剑，是焚烧索多玛的天火。<br/> ——是至高，至上，至尊，至强的【一】。<br/> ——————————————<br/> 在这两道影子的脚下数百米处，丽塔和琪亚娜正进行着紧张刺激的潜入。<br/> 或者换一个更加贴切的形容方式：用塑胶炸药解决无法在短时间内入侵的电子系统，用镰刀和枪干掉守卫机械，再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死士统统杀掉，以确保没有活人意识到她们潜入了。<br/>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地下的防守力量比地面上要严密许多，丽塔甚至感到之前在地面上遇到的阻力实在太小了，现在她们面对的警备系统才是正常难度。<br/> 无孔不入的光学探测装置，时不时阴你一下的声波探测装置，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守严密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再用常规的潜入方式进入地下了。<br/> 因此，琪亚娜和丽塔才决定强行突破。<br/> 丽塔并没有告诉琪亚娜她有支援的事，更没有告诉琪亚娜她的支援部队就在神城医药里。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同时也是丽塔为自己留的后手。<br/> 可是就在刚才，丽塔和琪亚娜发现了让她们不得不提快速度的情报。<br/> 在地下三层的数据库中，琪亚娜检索到了一篇名为关于天命专利抗崩坏能疫苗HBA-022的研究》的报告，里面记载了天命为神城医药提供的HBA-022药剂的库存，数据的最新更新时间为今天。<br/> 为零。<br/> 而另一份实验记录，则直接说明了神城医药将HBA-022型号抗崩坏能药剂改造为另一种针剂的记录，时间在一个月前。<br/> 现在还不知道那种被改造过的药剂究竟有什么作用，但随着她们渐渐深入神城医药的地下，愈发地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因为在这段不长却几乎被战斗填满的【潜入】中，丽塔和琪亚娜更是发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br/> 这里出现了死士。<br/> 多可笑，神城医药实验楼出现了自由活动的死士！而且那片区域很明显被刻意清空过，只有死士徘徊在那片区域。<br/> 哪怕解释为试验体暴走杀死了实验人员，占领了实验楼的地下也太过牵强，因为丽塔还从没听说过有人神经粗大到脚底下有死士还能安心上班的人。<br/> 除非……这些死士是被刻意囚禁在这里的实验体。<br/> 更让人心情复杂的是，琪亚娜从这些死士的身上发现了类似圣痕的图案。<br/> 只有女武神才会拥有的【圣痕】。<br/> 要么，是有人将女武神改造成了死士，要么，是有人对普通人进行了人工圣痕的植入实验，但实验失败导致实验体变异为死士。<br/> 丽塔想起了之前不明消失的【不灭之刃】队员，心中的危机感再度伴随着怒气悄然升起，却又被她暗自按捺下去。<br/> 【失踪的不灭之刃队员……】<br/> 丽塔握紧了镰刀的柄，虽然表面看上去还很冷浸，但她比琪亚娜更想快些进入地下一探究竟。<br/> 丽塔的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些线索来——在与花宫绘奈和雷电芽衣作战时，自己也曾出现过被崩坏能侵蚀的迹象。<br/> 如果不是【苍骑士·月魂】的自动检测系统生效，恐怕她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更何况当时的她已经出现了狂躁和思维受阻的迹象。<br/> 顺着这个想法，丽塔又不由得想起了花宫绘奈。在她的印象里，那应该是个比较乖巧的孩子。虽然因为铿惑的死而性情大变情有可原，但同样不能排除她也被崩坏能侵蚀了的可能性。<br/> “为受崩坏能感染的市民提供免费的特效药……对崩坏能重症患者提供免费的临床治疗……”丽塔的不远处，琪亚娜念着显示屏上调出的文件内容，“特效药……临床治疗……”<br/>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沿着琪亚娜的脊髓蔓延到了她的全身。<br/> 丽塔镰刀从死士身上拔出，来到了琪亚娜的对面：“免费的东西往往是最昂贵的，因为它的代价大到无法用钱来偿付。”<br/> “那些……圣痕？”琪亚娜呢喃着，觉得她们已经快接近真相的最底层了。<br/> “现在思考这些没有用，真相就在前面。与其在这思考，不如走进去，直面真相。”<br/> “你来看看。”琪亚娜往旁边让了让，示意丽塔过来。<br/> 丽塔犹豫了一下，如果她就这么走过去，和琪亚娜的距离未免太近。但这犹豫也只是持续了一瞬，现在她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br/> “走吧，真相就在我们眼前了。”丽塔看了显示器一眼，抬手在身边轻抚，那条前不久被收进虚数仓库中的机械猎犬再次出现在了丽塔身边。<br/> 在之前的连续作战里，【碳基狩猎者】的能量已经消耗过半。为了准备最后可能迎来的战斗，丽塔在上一场战斗结束后把它送回虚数仓库中进行充能。<br/> 要知道，她们现在必然已经暴露了，神城医药很可能已经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们走进去，这必将是一场苦战。<br/> 丽塔身上这副出自天命赫尔海姆实验室的装甲，是为了狩猎一切被崩坏能感染的碳基生物而设计的，搭载的兽形辅助作战自律机器人【碳基狩猎者】搭载着天命最先进的单兵碳基生物探测装置，在追踪血肉方面的性能无与伦比。<br/> 而随着她们越来越靠近实验楼的最底层，【碳基狩猎者】的探测也愈发清晰。丽塔和琪亚娜已经来到了所能抵达的最底层，但【碳基狩猎者】探测到的信号依旧在很深的地下。<br/> 这里没有电梯，没有楼梯，地下传来的碳基生命信号仿佛是凭空出现在土壤里一样。<br/> 除非，这里有隐藏的通道。<br/> 终于，琪亚娜之前安插在神城医药电子防御系统中的病毒获取了足够的权限，顺着关键字的检索，找到了通往最底层实验室的电梯。<br/> 琪亚娜神吸了一口气：“这还真是……难以想象。”<br/> 丽塔没有问琪亚娜是怎么做到的，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面前出现的景象自己之前从未想过。<br/>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更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这里需要一个这么大的电梯？”<br/> 她们所在的这个最底层房间大概百米长宽，面积有上万平米。在琪亚娜启动了前往真正最底层的电梯之后，这个房间中所有凸出表面的装置突然下沉，被吞没进了地板里。<br/> 那些地板缓缓张开，又缓缓合上。半分钟之后，这个原本就显得有些宽敞的房间变得更加空旷。<br/> 地面平整，四面传来了机械的轰隆声，显然是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电梯，正在将她们送往最底层。<br/> “会不会是需要运送大型机械？”琪亚娜猜测道，<br/> “也许更糟。”丽塔低声回答着，“如果是大型机械还好……我怕是……运送医药物资的货梯。”<br/> “货……梯……”琪亚娜的眼神里也出现了一丝紧张，“什么意思？”<br/> “我是说……如果最底层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大型机械，那还好说。如果出现的是一群人呢？”丽塔的目光微冷，即使是站在她身旁有些距离的琪亚娜都能感觉到那一闪而逝的寒意，“这么大的货梯，运送各种试验用的药物，供给碳基生物生存的必要物资，以及……把废物和试验失败品运送出去。”<br/> 电梯的轰隆声恰到好处地掩饰了这段沉默，让两人之间显得不是那么尴尬。<br/> 琪亚娜抿了抿嘴唇，没有作声。她其实大概能猜出来这下面有什么，她一直在追查那些神秘消失的，被神城医药救治的崩坏能病症患者。<br/> 如果真的如丽塔所说，那么这里恐怕……<br/> 一种只存在于某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战争中的建筑浮现在了琪亚娜的脑海中。<br/> 可是伴随着一阵加重感，升降梯终于停下，她们面前的大门缓缓洞开，打断了两人的思绪。<br/> 呈现在她们面前的，是难以想象的宏伟建筑。<br/> 高高的穹顶之下，是远比地上的神城医药横截面积还要大的巨大大厅。粗略一扫之下便有近千个黄色的培养罐在她们面前如商品般依次排列，环绕着最中央的平台。每一个培养罐上都连接着管道，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到《黑客帝国》中豢养人类的【矩阵】。<br/> 那些透明的培养罐里很明显地漂浮着一个个纤长的黑影，各个都有着与人类类似的外观。他们的脸上戴着呼吸面罩，身上插着连接到罐外的管道，偶尔有气泡从呼吸面罩的边缘向培养罐顶端浮去。<br/> 丽塔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快步上前，与其说紧张，倒不如说是惊愕中带着愤怒地四处环视。她挨个培养罐看了过去，想要找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但这里的实验体数量实在太多了，她一时之间根本看不完。<br/> 毫无疑问，每一个培养罐里，都是人类。<br/> 这是一个豢养人类实验品的，实验场。<br/> 神城医药。<br/> 这就是神城医药在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