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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这里是休伯利安下属以太小队，收到请回复！”<br/> 铿惑心中提着的石头终于放下，自他把奥托的机械义骸拆掉之后，他的通讯就一直处于被屏蔽状态。现在响起的是极东支部自己的短途通讯装置，通讯器里传来的也是熟悉的声音，这让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br/> 但这种轻松感稍纵即逝，他知道现在放松不得：“收到，这里是铿惑，报告你们的方位。”<br/> “东南方261，距离四千米！”<br/> “呼……好，在那等我。”<br/> 铿惑长舒一口气，往飞盾上密密麻麻地拍了二十多张防御相关的符箓，把里面的琪亚娜裹得跟个粽子似的。<br/> 天命总部很明显已经开始动真格的了，那么他也必须拿出些真本事才行。<br/> 站在地面上，需要提防的袭击角度顿时少了一半，来袭的敌人也大多在一个平面上，同时接触的受击区位也瞬间少了一半，再加上不再需要进行复杂的弹道计算和飞行机动，铿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解放自己的战斗力。<br/> 飞盾环绕在他的身后，刚才凝练的三昧真火中残余的小火团环绕在飞盾身旁，警惕地监视着任何外界攻击。<br/> 地面部队的数量远胜之前的空中部队，尽管受击角度减少了，可想要在这人山人海中杀出重围可不简单。<br/> 正当铿惑这么想着的时侯，外围的激烈交火声却响了起来。铿惑愣了一下，抬头望去，爆炸的火光十分有目的性地一路向着这里冲来，随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br/> 铿惑深吸一口气，取出那杆许久未用过的红缨枪，踏上飞盾，稍整军仪，如古时的飞燕将军一样，踏马杀入敌阵。<br/> 丈二长枪，寒锋凛凛。硬杆长枪在铿惑手中犹如灵蛇，枪锋吞吐之间尽是一击毙命的。亚神机部队试图依靠数量对铿惑进行压制，但飞盾的自重和冲击力却让它们望而却步。<br/> 随着距离爆炸地点越来越近，铿惑心里的不安也在放大。这个爆炸的规模实在是有点小，充其量也就小队规模。如果来者真的是一支救援队，当量不应该这么低才对。<br/> 铿惑没有片刻停滞，他手中长枪横扫，气刃便势不可挡地将身边的亚神机逼退。而借此机会，他座下飞盾速度暴涨，向着前方飞去。<br/> 终于，亚神机部队被里应外合的两支队伍凿穿，两支队伍融成了一支。<br/> 铿惑伸出手一捞，像捞金鱼一样把凛子从地上捞了起来，往琪亚娜身边一扔：“其他人呢？”<br/> 正说着，铿惑的目光便捕捉到了车胎被亚神机部队打爆的萩，情急之下更是飞速赶到，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拎着萩的后脖颈把她扔上了飞盾。<br/> “其他人呢！”铿惑大声地问着，尽管他觉得一支小队不太可能冲到这种地方，但他确实没看到其他人。<br/> “顺着我们来的方向直走……直走……”<br/> 凛子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疲惫，配合上那张没有神采的脸，显得分外虚弱。<br/> 铿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看到她在笑，熏黑的脸庞中突然露出几颗白牙，让人觉得滑稽，滑稽到心疼。<br/> 她的脸难以看清表情，因为疲惫太过深重，将其它的一切都掩盖了下去。可见到铿惑看向她，她竟然挤出了一个能让铿惑看得清的笑容来：“舰长……没事了……我们来救你啦。”<br/> 铿惑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一大堆话哽在铿惑的喉咙里，这里面有好话，有坏话，可现在它们纠葛在一起，却不知道谁能挤出来。<br/> 援兵？<br/> 来救我？<br/> 凛子的头盔已经凹下去了一大块，身上的全覆式装甲已经变成了半覆式装甲。白色的装甲上全是硝烟擦过的焦黑，被击碎的晶体面罩下，则是那张被熏得跟非洲人一样的小脸。<br/> 如果不是那个小黑蛋儿上有两个圆滚滚还眨巴眨巴的东西和一排白色的时隐时现的牙，铿惑还以为是一个黑煤球成精了。<br/> 就这？<br/> 一个刚摸到A级小队边的小队，凿穿了天命总部的三座空岛，来救自己？<br/> 你看看她们这个熊样，丢盔弃甲，灰头土脸，活一副逃难的样子，坐着的那坨废铁已经随时处于炸和快炸了的边缘，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是敌人还是坐骑对她自己的威胁大。<br/> 可她被烟熏得乌漆嘛黑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说她们来救我。<br/> 你们？<br/> 我让你们一只手两只脚你们都打不过我，你们说……你们来救我？<br/> 铿惑的手在发颤，鼻头发酸，眼睛里感觉剌剌的。他突然间感到一阵心慌意乱，连斩数百台亚神机，孤身撕裂天命总部四道防线的他，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br/> ……<br/> 铿惑一言不发，只顾埋头猛冲。只是一直以来都被他强行忽略的问题终于在脑海中浮现，再也不能按回水底。<br/> 自从从实验室里出来到现在，铿惑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已经足够冷静。可在看到凛子和萩的时侯，这股伪装了许久的冷静却终于躁动了起来。<br/> 一种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涌上心头，他很想问一问她们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很想知道德莉莎为什么要在如此悬殊的局面下派人做这种事，更是很想知道德莉莎到底是怎么想的，认为仅凭一个支部和【逆熵】鸽派的支持就能大摇大摆地来天命总部一日游。<br/> 这里是天命总部！哪怕你到目前为止形势一片大好，但那也是建立在对方放水的前提下啊！<br/> 德莉莎可能不知道，但铿惑对天命总部现在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br/> 【日珥议会】七席，包括自己在内至少有六席出席了这次会议，换句话说敌人现在有五席。<br/> 而据铿惑所知，这次其它五席都是驾驶着自己的战舰来到总部，只有自己是坐着运输机来的。这意味着敌人至少有五艘天命最顶级的浮空战舰——而到目前为止，只有秦澪音的【HellCat】出现了。<br/> 其它四席的专属战舰呢？总不可能窝在枢纽港上喷漆吧？<br/> 这还是不算天命总部自身的浮空战舰战团的前提下，如果把这部分力量也算进去，二十来艘浮空战舰足以用一轮主炮齐射把第三空港从地图上抹掉。<br/> 这是什么概念？这个概念就是你全家会在敌人一次完全不需要操作的F2A中全体升天。<br/> 这怎么打？德莉莎她……<br/> 铿惑定了定神，把无关思绪撇出脑海。无论现在形势有多么艰难，他都有当下必须要完成的任务。<br/> “别怕，没事了，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铿惑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再次回过头看了凛子一眼，她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但在简单的检查后发现，她最大的问题其实是过度疲劳，“能睡一觉就睡一觉吧，俩眼一闭一睁，咱就到家了。”<br/> “舰长，我们不怕！”凛子好像恢复了些精神，甚至都坐了起来，全然没了刚才那副虚弱得要死的样子，“我们把【彩虹桥】打下来了，去二号停机坪，那里可以通往八号空岛——通往四号空岛和三号空港的【彩虹桥】目前应该都还有效。”<br/> “是是是，我知道你们不怕，当初要不是德莉莎不同意，我就给你们改名叫【铁头娃小队】了。”<br/> 直到此时，铿惑才勉勉强强明白了凛子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刚刚鼻子那好不容易才消退下去的酸感又一次浮了上来，<br/> “怎么只有你俩？其他人呢？”铿惑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他在照面的时侯就问了，可凛子却一直避而不答。<br/> “这个……”凛子的声音原本很大，却越说越小，“只有我们俩……当初我们小队是一起出来的，但是学园长派人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冒这个险，绘奈给我们断后，没跟我们一起跑出来……就只有我们俩。”<br/> 铿惑的手刀眼看着就要落到凛子头上了，却在最后关头收了手，堪堪停在凛子的脑壳上面，不知是该打，还是该安慰安慰她。<br/>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哪怕是奥托当着他的面揭露真相的时侯他都没有如此复杂过。<br/> 铿惑的手用力地按在凛子头上搓了搓：“说真话。”<br/> “就是真话。”凛子小声地回答着，如果不是铿惑听力好，这声音估计就被风盖下去了。<br/> “其他人呢？”<br/> 凛子低着头，不敢回答。<br/> 她们在赶来这里之前顺路经过了绘奈的藏匿点，但是那里除了绘奈自制的小小白旗外，空无一物。<br/> 不难想象那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们要完成任务，而她们的任务是把舰长带回去。为此，她们愿意付出许多许多代价。<br/> 即使是绘奈自己，也知道当她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侯，会成为这【代价】的一部分。<br/> “舰长……我们的任务是把你接回第三空港，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做多余的事情。”<br/> 铿惑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但我们得去救她们。”<br/> “根本就不需要。”<br/> 铿惑吃惊地抬起头，他完全没想到凛子会给出这样的回答。<br/> 凛子还是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却从未熄灭过。她站在铿惑身前，一字一顿地把所有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br/> “所有人，都没想过该怎么回去。”<br/> “大家都知道我们其实根本就没……这场战争会很艰难，我们可能会死很多人，战死的人可能是我，可能是她。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知道的……”<br/> “可是我们都想带舰长回家。”<br/> “无论结果怎么样，哪怕成功率只有一点点也好，我们也想带舰长回家，无论代价是什么，是谁。”<br/> “营救行动需要冒非常大的风险，我认为应该先返回第三空港，再想办法进行救援。”<br/> “舰长，我们的任务是把你安全地带到第三空港，请不要让我们的努力白费。”<br/> 铿惑看着认真到快要自我压缩成一块炭的凛子，破天荒地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不知从什么时侯起，这些孩子们竟然能够产生这样的想法了。<br/> “但是我们必须从六号空岛走。”铿惑站起了身，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命令，“你们来时的路线已经不可折回了，我们必须从六号空岛才有机会逃离。”<br/> “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我们沿原路返回，才是真正的没有希望。”<br/> “现在……听我的，我们去二号停机坪。如果不出意外，绘奈应该在那里。”<br/> ————————————————————————————————————<br/> “铿惑大人，真巧，您要去散步吗？”<br/> 二号停机坪的入口前，灰金短发的女仆站在斜坡的顶端，似乎已经恭候多时。她身边并未带着兵刃，反而像是特地在这里等着铿惑一样。<br/> 速度放缓，铿惑拦在了凛子和萩的面前，仰视着那个他不太想在这个时侯遇见的人。<br/> 因为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丽塔。叹息桥下的问答历历在目，如果两人站在对立的两面倒还好说，若丽塔是来帮他的，这个情他承不起。<br/> “别拦着我。”铿惑深吸一口气，不打算说多余的话。<br/> 丽塔点了点头，旋即便侧过身，手如天鹅般优美地向侧面打开，做出了一如往常的邀请手势。<br/> 这下子，丽塔没有拦着铿惑，但铿惑反而不敢过去了。<br/> 也许是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丽塔叹了口气，向后退了退，拉开了距离：“铿惑大人，丽塔对您并没有敌意。”<br/> 相比于铿惑，凛子和萩倒是紧张得不行。就是这个人在之前的战斗里把绘奈的左臂踢到骨裂，如果现在不是有舰长在，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br/> 面对着凛子和萩的虎视眈眈，丽塔反而显得很轻松，但轻松之中却带着些许的担忧，让人觉得她有什么话没说出口：“如果您要前往第三空港，那么丽塔可以为您开启通往第八或第六空岛的彩虹桥——只是请您不要再像之前那样在空域硬冲了。总部针对您做了许多准备，前四道防线只是数据采集和战术实验。真正的防线在第三空港外围，您不可能带着三个伤员闯过那里。”<br/> 铿惑的眉头挑了挑，对于丽塔话里的某个数量词很是敏感：“绘奈在哪？”<br/> 对于铿惑的疑问，丽塔早就准备好了回答：“花宫小姐现正在停机坪休息。”<br/> 一听到绘奈的名字，萩顿时急了起来，她一步踏前，却被铿惑不动声色地拦下。而凛子的手则一直紧紧地攥着她的短刀，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对于这个女仆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br/> “你刚才说绘奈在这，是吧？如果我没来，你要带她去哪？”<br/> “花宫小姐的伤势需要处理。如果在这里没有等到您的话，我会带她去六号空港，那里有比较完善的医护条件，与她同行的其它女武神现在也在那里。”<br/> “明明就是你踢的！”旁边的萩一个没忍住，生怕铿惑吃了亏，“舰长，之前就是她带着女武神部队和我们交战，绘奈也是……”<br/> “多谢，但是到此为止吧。”铿惑的回答出乎萩和凛子的预料，“凛子，你们上去。”<br/> 尽管不情愿，但铿惑的命令还是大于天。凛子和萩背对背紧张兮兮地走上坡顶，时刻注意着丽塔的一举一动。<br/> 丽塔已经从斜坡上走下，来到了和铿惑同一高度的位置，听闻此言，脸上的微笑顿时有些维持不下去的意思：“啊啦……多谢铿惑大人的关心，但丽塔也确实只能到此为止了。”<br/> 停顿片刻，丽塔的头低着，目光似乎不太敢和铿惑交接：“铿惑大人，您知道您将面对什么吗？”<br/> 注意到丽塔那短暂的停顿，一道灵光突然闪过已经走上斜坡顶的萩的脑海：【她动摇了……等等，不对劲啊，她动摇个什么劲儿？】<br/> “我知道。”铿惑点了点头。<br/> “您真的知道吗？若真如此，您为什么还要前往第三空港？”<br/>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更要去。”铿惑叹了口气，继续向停机坪走去。<br/> “那她们知道吗？”<br/> 丽塔的声音不大，恰好是让坡顶的凛子听不到的程度。<br/> 但是他没有回答。<br/> “铿惑大人。”<br/> 铿惑依旧没有回答。<br/> “您可以不要去吗？”<br/> 铿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br/>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