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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把逆熵部队接应到圣芙蕾雅学园内部的方法恐怕是通过量子传送。”德莉莎皱着眉头说道，“逆熵确实掌握有远距离传送的能力，但前提是必须在终点处有引导者，想来杏就是通过这个方法……”<br/> “设备呢？她哪来的定位设备？”铿惑追问道。<br/> “这个就不在我知晓的范围内了。”德莉莎摊了摊手，“虽然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做到的，但结果就是她做到了，我们找不到因，但是能找到果……”<br/> “那么会不会就是他呢？”铿惑终于把手里刚拿回来还没捂热乎的PDA推了过去，上面正显示着圣芙蕾雅学园中那个名为瓦尔特·杨的维修工的档案，“这个人的资料显示他受过非常高等的教育，曾就读于北美洲的著名大学——北美洲不就是逆熵的驻扎地吗——他会不会就是逆熵安插的间谍？在杏来到圣芙蕾雅学园之后，他利用工作之便偷取零件制造出了传送定位系统……”<br/> 德莉莎接过PDA，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图片上的那个男人，一时之间，一段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br/> 【是他？等等，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我之前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对了，在中央教堂地下实验室的时候，爱茵斯坦曾经跟我说……】<br/> 德莉莎的心中波涛汹涌，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br/> “而且根据芽衣她们上交的报告，入侵学园的第一律者自称瓦尔特，”铿惑把另一张照片递了过来，上面赫然就是那个穿着深蓝大衣，嚣张无比的第一律者，“他们两人的名字一模一样，这后面会不会代表着什么？”<br/> 德莉莎不动声色地把那张照片拿了起来，心中的疑虑更甚。<br/> 这张照片上的瓦尔特和她记忆中的瓦尔特完全不一样！德莉莎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拿着PDA，寻找着两人的相似之处，却徒劳无功。<br/> 办公室陷入了片刻的死寂。<br/> 德莉莎现在的思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br/> 入侵学园的【瓦尔特】不是她记忆中的第一律者瓦尔特，反而那个维修工与她记忆中的第一律者瓦尔特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她记忆中的那个第一律者绝对是真货。<br/> 可是重点还是在于，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察觉过这个人的存在或者异样？反而是在铿惑点醒之后才注意到这一点？难道对方……有什么能够屏蔽意识的手段吗？<br/> 可是加上爱茵斯坦跟她说的话，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个维修工瓦尔特很有可能就是爱茵斯坦与她的耳语中提到过的【瓦尔特大人就承蒙您照顾了】中所指的那个【瓦尔特】……<br/> 【那么这个年轻的瓦尔特……是假的吗？可是根据报告上说，他确实有和第一律者相同的能力……】<br/> —————————————————————————————————————<br/> 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德莉莎对中央大教堂地下发生的事一清二楚：逆熵这次假借入侵为幌子，实际上是来找德莉莎结盟的。<br/> 没错，逆熵这一次出动了两个等级为【执行者】的高层与德莉莎面谈，这已经是逆熵内将近一半的高层，他们之上只有一个人，就是从未暴露过任何自身信息的【盟主】。<br/>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与死对头【天命】的极东支部，也就是圣芙蕾雅学园结盟。<br/> 德莉莎的立场本来是非常坚定的，但对方却向她展示了足以动摇她决心的东西。<br/>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圣芙蕾雅学园的地下竟然还会有这种东西，当初圣芙蕾雅学园建立的时候，德莉莎为了向本部争取自治权，答应了本部的要求。<br/> 而本部的要求就是在中央大教堂的地下建立一个全封闭式的自律形实验室，其中实验的内容德莉莎无权了解，也无权干涉，整个实验室完全由与本部直连的独立AI监控运行。而那德莉莎与逆熵的两名【执行者】对峙的时候，对方向她展示了这个她从未进入过的地底实验室，她蓦然发现周围环绕着的，是她最难以释怀的那段记忆中……一切罪祸的根源。<br/> 那里是一个采集实验数据的……人体实验室。<br/>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实验室在研究什么，可那一排排的透明玻璃罐中装着实验用的克隆人却昭示了这个实验室的功能。<br/>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个实验室是我和他的约定，圣芙蕾雅学园是因为保护着那个实验室而得以存在的，如果我一怒之下摧毁了那个实验室……】<br/> 德莉莎的手下意识地捏紧，把那张照片捏得皱皱巴巴，却没想到这下意识的动作竟然引起了铿惑的注意。<br/> “德莉莎，你认识他？”铿惑敏锐地察觉到了德莉莎情绪的变化。<br/> 德莉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考虑了一下究竟要不要和铿惑说实话之后，她叹了口气，把照片和PDA推向铿惑：“这个自称第一律者的人，我想应该不是第一律者。”<br/> 铿惑皱起了眉头，等待着德莉莎的下文。<br/> “我曾见过第一律者，他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德莉莎把瓦尔特复制人的照片竖起来，“而你说的这个名叫瓦尔特的维修工……”<br/> 德莉莎深知第一律者与逆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那个叫做瓦尔特的维修工真的是第一律者的话，爱茵斯坦的耳语中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br/> 爱茵斯坦不想让别人知道，【真正的第一律者瓦尔特】在圣芙蕾雅学园里。<br/> “我认为名字相同只是巧合，毕竟我见过真正的第一律者。但是你的想法确实很有道理，我觉得我们应该加强对瓦尔特的监视，你认为呢？”<br/> “赞同。”铿惑默默点了点头，德莉莎的反应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交给我吧。”<br/> “你？”德莉莎斜了他一眼，“就你这个坑货！万一人家不是间谍，结果你给人家逼急了真的投靠逆熵去了怎么办！”<br/> “那谁来？”铿惑皱着眉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德莉莎。<br/> “……还是你来吧。”<br/> —————————————————————————————————————<br/> “好，这段议题结束，我们开始下一个……”铿惑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把书页翻了回去，“下一个议题是……八重樱的变化和我在圣痕空间中遭遇的事情。”<br/> “这个东西解释起来可能比较复杂，我尽量往简单了说。”铿惑用手中的铅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好像这样能帮助他回忆一样，“首先，关于圣痕空间的事情，我想这个定义可能不太准确，准确地说应该是精神空间才对。”<br/> “原因如下，我们之前关于圣痕空间的定义是存储于圣痕中圣痕原主人的基因片段所含有的信息流的异常流动，导致宿体陷入精神争夺的幻境中。我的身上是没有圣痕的，只有八重樱的灵魂，可我还是进入了那个梦境空间里，所以通过这次事件来看，将人们拉至梦境空间的东西可能不仅仅是来自于基因，也可以来自于精神或者灵魂方面。”<br/> 铿惑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路：“……我这次陷入精神空间事件的背后，是上个纪元的第十二律者在暗中操控……”<br/> “等等？上个纪元？第十二律者？”德莉莎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追问道，“上个纪元的律者存活到了现在？”<br/> “你知道上个人类纪元？”铿惑敏锐地察觉到了德莉莎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br/> “……”德莉莎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站起身，手迅速地搭在了放在一边的【犹大的誓约】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十字架展开，“你所说的第十二律者还活着？在哪里？你身体里？”<br/> “不，不在……”铿惑连忙说道。<br/> 德莉莎松了一口气，手却依然搭在武器上：“你和第十二律者对垒了？结果如何？她现在的状况你知道吗？”<br/> “她现在在圣芙蕾雅学园里……”<br/> 【犹大的誓约】唰地一声展开，十三根金色的长矛鳞次栉比，蓄势待发，矛尖上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反光。<br/> 铿惑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窒，那十三根长矛虽然静静地竖立在十字架的武器架上，但铿惑却觉得所有的长矛此刻都比在自己的眉心上，只要自己稍有让人误会的动作，那些长矛就会立刻暴起，将他包围起来。<br/> “你先冷静一下，她现在没有攻击性……”<br/> “……”德莉莎的眼神分外严肃，虽然一副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拔矛的样子，但她此刻的表现却是让铿惑赶紧说。<br/> “她现在在八重樱身边……”<br/> 德莉莎几乎立刻就要拔腿往医护中心跑了，但看到镇定自若的铿惑，她却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行动，只是牢牢地盯着他：“我先表明我的立场，你现在没办法证明你是铿惑对吧？”<br/> “但我有办法能证明我不是第十二律者。”铿惑立刻就明白了德莉莎的意思，“如果我是第十二律者，我此时最好的处理办法是隐瞒下来，编一个说得过去的圣痕空间里发生的事情，而不是找你坦白说上个纪元的第十二律者出现了来引起你的怀疑，你觉得呢？”<br/> “……”德莉莎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铿惑继续说服她。<br/> “现在的重点在于，我认为第十二律者现在没有攻击性，也没有与人类为敌的欲望。而且如果要认真说的话，她只能算是前任第十二律者……”<br/> “现在的第十二律者有人接替了吗？”德莉莎瞬间就将最坏的可能性列了出来。<br/> “没有，现在学园里很安全。”铿惑挺直了腰板，“当然前提是你相信我还是铿惑，否则这一切都免谈，并且最好的选择是立刻把我囚禁起来……不用担心什么，我能理解，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br/> 两人久久地对视着，场面上的气氛一度跌至冰点一下。<br/> 突然，德莉莎松了一口气，把手从武器上放了下来：“已经足够了，那么告诉我，你如此相信那个前任第十二律者现在没有攻击性的原因是什么。”<br/> “因为我确信，她灵魂中的【恶】已经被我斩杀。”<br/> “……你先解释一下灵魂中的【恶】是怎么回事……不对，你先从头到尾给我解释一下圣痕空间里发生的事情……”一旦涉及到灵魂这种玄学层面，德莉莎的知识量显然不够用。<br/> “当时我进入精神空间之后……”铿惑定了定心神，把手心捏着的汗在裤子上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开始给德莉莎解释起他沉睡时发生的事情。<br/> ……<br/>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斩杀了【恶魂】就高枕无忧了？”听完铿惑讲述的事件始末后，德莉莎向铿惑询问着她所认为的疑点。<br/> “现代社会的研究方向毕竟是以科学技术为主，对灵魂这种现阶段无法解释的东西自然无法下定义，也更不可能相信古代传说里那种无来由的对灵魂的描述，因为那些描述根本毫无依据，无法被证实。”铿惑早就知道德莉莎会问这个问题，因此也准备好了回答，“但是方士对于灵魂的研究……在上千年里从未停歇过。”<br/> “……啊？”<br/> “天命女武神的战斗力来自于科技武器和强化过的身体，而方士力量的根源便是灵魂，这像是两种截然不同，连根基都不同的文明发展道路，无法互相理解自然是正常的……现在我就给你讲一下关于灵魂的划分。”<br/> “首先，无论在哪个地区的神话传说中，灵魂中的【恶】都是可以被定义，被称量，乃至被单独区分出来的。”<br/> “举个例子，极东之国的神道教将生灵的灵魂分为四个部分，荒魂，和魂，幸魂，奇魂，这四个魂合为一则是完整的灵魂，这四个魂都可以被扭曲成有关负面情绪的【曲魂】，这【曲魂】便是人性中的【恶魂】了；神州的区分方法则更详细，分为三魂七魄，七魄中便有四个为【恶魂】，表示人类的罪恶的一面；古埃及那里将灵魂称之为【卡】，而【卡】也可以被划分为几个部分，其中【依比（Ib）】代表人类的心脏，是善行与恶行的见证，并将在死后接受考验。”<br/> “这些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它们总是有相似之处的原因并不是人们的想象力都差不多，而是因为……它们都是在描述同一种东西。”<br/> “而最后，关于【灵魂】的这一派系的研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延续下来，但方士的研究却一直持续至今。”<br/> “而我在精神空间中所遇到的，那个叫做绯玉丸的孩子被扭曲的灵魂……则是她的【荒魂】，或者说【依比】也可以，或者说【伏矢】与【除秽】也对……”<br/> “那你的意思是，你将那个叫做绯玉丸的第十二律者被扭曲的恶魂斩杀掉之后，她就相当于被净化了一样？”德莉莎疑惑地问道。<br/> “……你竟然能听懂？”铿惑大惊，赶在德莉莎拔出长矛之前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当然，更主要的是因为方士的特殊能力，我是能模糊地感觉到一个人内心的善恶的，所以我才会相信她。”<br/> “况且……她本来就不应该成为人类的敌人的。”铿惑叹了口气，“我在她的灵魂深处阅览了她的经历，她被那个纪元的人类认定为第十二律者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上竟然有着这样的存在，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而已，善良且天真……可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人类最后选择杀死了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她……”<br/> “最为讥讽的是，第十二律者的律者化，是在她死后开始的……她的能力也是在那个时候显现的……人类以为自己杀死了第十二律者，而实际上，只是摧毁了困住恶魔的牢笼而已。”<br/> “他们做的有错吗？在面对一个不知道有着什么样能力，但是一定是敌人的人时……杀掉敌人来保护对自己重要的东西，有错吗？”德莉莎轻声呢喃着，“可是他们做的对吗？这背后……受害者到底是谁呢？”<br/> 铿惑凝视着德莉莎的眼睛，等待着她做出决定。<br/> “现在，德莉莎，你是选择相信我和第十二律者，还是选择保险起见，把我们全都囚禁起来？”<br/> “德莉莎，决定权在你。”<br/> 德莉莎那瘦小的身体上仿佛有着千钧的重担，她把手慢慢地搭在了【犹大的誓约】上，把从两侧展开的武器架收回，轻而易举地把这巨大的金属十字架背在了后背上。<br/> “带我去见她，我会在见到她之后，做出我的决定。”<br/> —————————————————————————————————————<br/> 在前往医护中心的路上，铿惑低声问着德莉莎：“德莉莎，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我了？”<br/> “不，我没有相信你。”清晨的阳光洒在德莉莎的脸上，似乎把她那张严阵以待的脸稍微融化了一些，“……我只是希望，你是铿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