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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
听闻吐蕃王子这般提议，四座一片哑然。
静。
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房遗爱愣神半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戳戳身旁的程处亮，道。
“吐蕃人要比对对联？”
“这对联和诗词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了。”
同样一脸茫然的程处默机械般的点了点头，狐疑道。
“对联相比诗词而言，遣词用字上松懈很多，词性宽严，平仄配音上远远不如诗词那般严谨。”
“诗词对于饱读诗书的大唐文士来说都是信手拈来，只有高低之分而已。”
“会对对联的不一定会诗词，而会诗词的却随手都能拿出对联来。”
确如程处亮所言，生在大唐盛世，若学不出几手押韵对仗的诗句来，根本不敢提及文士一词。
而这对联别说是文士墨客，就连乡野村夫也能凑上一凑。
这等文试对于大唐才子来讲堪比饮茶喝水一般简单。
噗。
人群中不知是谁，禁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操着浓重方言口音的人，飙出了一句。
“哈哈哈……对联？……我这个不懂诗书的粗人都能对上几幅……现在……现在竟被拉来当做文试？”
说到最后，几乎是笑完的。
在众人眼中，这对联虽也属于唐朝文化的一部分，属于华夏文化瑰宝。
但更多的，乃是带有一些音律性质，和趣味兴致掺杂其中。
说白了，对对联更多的不会用在这种庄重严肃的场合。
毕竟，历朝历代，并不见得拿对对联来当做文科诗题的整个内容。
这声笑声在一片惊愕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场如此正式浓重的比赛，夹杂了这样一句中肯且极具戏谑的方言评价，顿时显得格外滑稽。
围观的众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黑压压的人群再度欢腾起来。
“听见没，连人家乡野村夫也知道这个道理，难道一介吐蕃大使，却不懂得？”
“还自诩自己研习唐国文化已久，也不害臊！哈哈哈……”
“这吐蕃王子不会就是研究了几年唐国对联，就觉得自己懂我大唐闻名了吧？”
李晦看着众人捧腹大笑的模样，原本冷峻的面孔上，差点憋出硬伤来。
长吸一口气后，李晦稍微镇静下来，缓缓抬头，看向依旧面色平静，不动声色的，吐蕃王子，伸手示意道。
“如此也罢。”
“请阁下入座，我们便比以对联来决高下。”
吐蕃王子缓缓直起身子，对周围大唐子民的反应熟视无睹，径直走向自己的案几，提提衣衫衣角。缓缓落座。
李晦见吐蕃王子落座，略一挥手，道。
“既是大唐一方递交的战书，理应由大唐一方来出题。”
“身在大唐，尊为主，但贵国使者远道而来，贵为宾。大唐礼仪之邦，理应尽地主之谊。”
“此番便由阁下先出题吧。”
李晦让吐蕃一方先出题，不仅仅是对于来客的尊敬，更是对自身实力的百般自信。
说罢，李晦略微挥手，示意婢女们呈上笔墨。
站在吐蕃王子身后的婢女们赶忙捧起笔墨，递与吐蕃王子。
吐蕃王子也不推辞，左手轻挽衣袖，右手提笔，似是心中有腹稿一番，笔走龙蛇。
顷刻间，上联便已给出。
身后婢女素手轻捻，拿起写好的上联，缓缓举了起来。
鹦鹉洲，洲上舟，水推舟留洲不动。
十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狂傲霸气，野性十足。
透过那龙飞凤舞的大字之中，恍然能感受到一匹烈马驰骋在草原之上一般。
字如其人！
正如这带着粗犷野性的突厥王子一般。
但这大字每每落笔之处，全然将锋芒内敛，隐隐透着一股儒雅在其中。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竟在这张字帖中完美的融合与一体。
李晦瞥了那字帖一眼，不由得心中暗呼一声。
“好字！”
就连坐在边上的房遗爱心中也震撼不小。
单论这字，虽与大唐一些书法大家的委婉柔美，工整秀气完全不同。
这字迹中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独具一格。
不得不承认，这字，是一手好字。
婢女手拿上联，缓缓绕着空地走上一圈。
原本面带讥笑的大唐子民，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错愕，震惊，赞叹，惊诧……
种种表情浮现在每个人的脸庞。
风静声息。
在场的权贵世子们，缄默不言。
一个被自己视为弹丸之国的蛮夷，竟将大唐的文字书写的如此精妙。
甚至超越了在座的许多世家子弟。
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赞叹，震撼，羞愧充斥每一个人心间。
不止是在座的文人们，围观的众人也在此刻沉默不语。
先前的不屑，蔑视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众人不得不重新端正目光，再次认真审视起这个其貌不扬的吐蕃王子来。
吐蕃王子面上渐渐露出一个笑容来，朗声道。
“东汉末年，与孔融交好的一位才子，祢衡。”
“于黄射大宴宾客之时，在鹦鹉洲书写下‘锵锵戛金玉，句句欲飞鸣’的名句。”
“今日我便以此为题出了上联。”
目光流转间，吐蕃王子看向李晦，道。
“还请李公子书写下联。”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表情顿时丰富起来。
一些饱读诗书的文士解释一片惊愕。甚至于有人低声喃喃自语道。
“这……这怎么可能？”
原来吐蕃王子所提及的这位祢衡，才华出众，二十六年岁时被人陷害，英年早逝。
实则知晓此才子的人并不多。
因此那句名句很多人知晓，但却并不知晓这段小故事。
这吐蕃王子竟能道出其中一二，可见其文化底蕴之深，完全不在这些世子之下。
而那些并不知情的人，却没有多少感受，反而关注到这幅上联来。
通篇谐音，朗朗上口。
波光粼粼的水面，遗落洲上的孤舟骤然跃入脑海。
动静结合，仿佛置身一幅江景画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