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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飞首都的航班，头等舱。
祁临抱着笔记本，聚精会神地修改画稿。
建模组赶在他上飞机前，发来部分调整建议。他二话不说，广播一通知可以使用电子设备了，便马上打开电脑工作。
叶拙寒坐在一旁，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显示屏上的小美龙。
祁临工作起来相当忘我，全程忽略叶拙寒的视线，直到终于改得差不多，才一边松气，一边转向右边。
与叶拙寒四目相对。
叶拙寒这张脸，即便早已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祁临还是觉得特有冲击力，尤其是彼此之间隔得如此近。
祁临的眼神上一瞬还因为认真、专注而显得凌厉，下一瞬就软下来，笑道：“哥哥，你在看什么？”
叶拙寒说：“这么赶吗？我以为你在飞机上会眯一会儿。”
“反正都要做，晚做不如早做。”祁临说：“早些改完发回去，余地更足。”
叶拙寒挑起眉，“意思是还可能继续修改？”
祁临乐了，“哪有改一两次就好的作品？我们每推出一个系列，不说改上百次，几十次总是有的。经不起折腾的设计师不是好设计师。”
叶拙寒颇为不满，“我应该让你把工作全部交出去。”
祁临笑道：“那不行，我是视觉总监，即便不亲手修改，所有图稿也得过目。啊……”
“怎么？”叶拙寒问。
祁临耸了下肩，“有点口渴了。”
叶拙寒让空乘拿来一杯冰镇柠檬汁。祁临喝了几口，问：“来，帮我看看，这张怎么样？”
叶拙寒还没来得及回答，祁临又道：“算了，我不应该问你。”
“为什么？”叶拙寒说：“是我不配？”
祁临忍笑，很想说——叶总，您粉丝语言学多了，“长颈鹿冷冷”快要出来了。
“我画的这不是小美龙吗？”祁临正儿八经道：“小美龙不是你吗？我让你回答你好不好看，这不是难为你？怎么看都有自夸的嫌疑。”
叶拙寒笑，“我好看。”
祁临假装嫌弃，“神仙哥哥不要脸。”
航班降落，一辆低调的豪车直接将二人接到叶家的别墅。
进入别墅大门后，车还在幽静的山林里行驶了好一阵。终于看到那栋素雅的白色建筑时，祁临再一次感叹，“叶龙龙，你太有钱了。”
叶拙寒：“……”
管家第一次听到“叶龙龙”，忍俊不禁。
“我再说一次。”叶拙寒幽幽看着祁临，“我不叫叶龙龙。”
和叶家在岳城的庄园不同，这栋别墅的风格偏向日式，有大面积通透的玻璃墙，简洁的线条和淡雅的色彩打造出极强的几何立体感，庭院遍布白砂与鹅卵石，白墙下是成片的竹子，溪水叮泠，充满禅意。
“未来半个月，我们就住在这里吗？”祁临问：“白天去见医生，晚上回这里？”
叶拙寒摇头，“医生会到这里来。”
祁临有些惊讶，“我在这里接受治疗？”
“你没有病，不要用‘治疗’这种词。”叶拙寒皱了下眉，“对方向我建议，你这样的情况，在家里接受引导就行。这里的环境最适合你。”
祁临胸膛轻轻一收。
叶拙寒向他讨要时间，原来不仅仅用去给彼此做心理建设，还做了这么多的事——联系专家，商量方案，选择场所。
祁临瞳孔湿润，落着夕阳金色的光点，笑道：“好。我听你指挥。”
“今天先休息。”叶拙寒领着他在别墅里转悠，“我听说明天的发布会将采取网络直播的方式？”
“嗯。”祁临道：“合作方是乐庭旗下的直播平台。”
现在许多游戏商的发布会都采取“现场+网络”的方式。“溯回”只是一家普通的手游公司，在原本的计划里，周边发布会仅有线上直播，可新游戏突然火爆，强烈的呼声下，才临时准备了一个会场。
“明天我也去。”叶拙寒说。
“你？”祁临惊讶。业内皆知，乐庭的叶总是不轻易出席活动的。别说“溯回”这种简陋的发布会，就是乐庭自己的主打游戏年度发布会，也很难看到叶总的身影。
叶拙寒低哼，“我不能去？”
“不是不能。”祁临叹气，“你这一去，‘溯回’压力多大啊？”
周六中午，线上直播就已经开通。
游戏粉丝渐渐涌入，“出走”的拥趸也越来越多。
看着简陋的会场，双方不约而同吐槽，槽着槽着就说到了祁临身上。
“今天是临临第一次参加发布会诶，肯定是全场最靓的崽！”
“临临是谁？”
“预告看了吗？C位周边的设计师啊！盲盒圈的大牛！而且很帅的！”
“帅有什么用？实力说话好么！最烦你们这些肤浅的颜粉。”
“年轻人，听我一句劝，你会真香的！”
“你会真香的+10086”
下午，发布会正式开始，在一段槽点满满的开场仪式后，进入周边展示环节。
祁临一袭条纹西装，高挑，颀长，白，站在聚光灯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卧槽？这是哪个？我们小破溯还请得起一线明星？”
“条纹西装一般人根本hold不住，这位小哥哥穿着却跟量身定制似的！”
“他好帅啊！腿有两个我这么长！”
“这就是我们临临！‘出走’工作室的视觉总监，你们即将买爆的盲盒就是由他设计！香了没香了没？不香我直播胸口碎大石！”
“靠！我好像香了？不可以！我不可以这么肤浅！”
“我也香了，不过我不肤浅，我是男的，看中他的才华。”
祁临刚从主持人处接过话筒时，有一丝恰如其分的紧张，笑着说“大家好，我是设计师祁临”时，粉丝们开始疯狂在平台上刷礼物。
大屏幕上出现十三款盲盒，祁临冷静下来，介绍设计理念和每一款背后的故事。
而现场的摄像头也在不断切换，时而对着他，时而对着产品，有时还转向观众席。
“这个设计师真的不止有颜诶，他说话好有条理，而且专研过游戏里的角色，比我这个铁粉还了解！”
“临临妈妈粉来了，我蛾子又靠才华吸粉了，妈妈感到欣慰！”
“先声明，我是小破溯的粉。弱弱地吐个槽，这会场也太简陋了吧，我怎么觉得小破溯在灯光舞台上花的钱还不如设计师小哥哥的那套西装啊？”
“小破溯粉感到丢人。”
“哈哈哈哈，临临那套西装是高定哦，我猜是总裁给挑的，太衬临临的气质了！”
祁临只顾着介绍周边，没有看实时弹幕，不知道自从他出场，线上礼物就掀起一个小高-潮。
虽然面上维持着风度，但毕竟是第一次出席发布会，祁临还是有点紧张，说完一款，抬眼看向贵宾席。
摄影师很懂行地调转镜头。
直播间在刹那的安静后，被弹幕淹没。
“啊啊啊我看到谁了？是不是总裁？卧槽，总裁在台下陪临临！一吨糖嗑坏了我的牙！”
“总裁的眼神好宠溺啊！我不想死，可我的CP每天都让我死！”
“草！那是乐庭的叶拙寒？我们小破溯何德何能，居然请到了叶拙寒？我现在激动又担心，我们小破溯是不是要被乐庭收购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叶拙寒是台上那个设计师的老公啊，人家是陪老婆来的！和咱们小破溯没关系！”
“第一次看到总裁坐在这么简陋的会场，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祁临介绍完全部十三款，现场有个试抽环节。祁临心道不好，凭他极品非洲人的手气，怕是要在所有观众面前开出歪瓜裂枣了。
果然，第一个是十三款里的最丑款，第二个是次最丑款，第三个重复了。
“哈哈哈哈怎么回事？临临这么非的吗？”
“我听说临临是‘出走’非王。蛾子好可怜，赶紧刷个幸运铃安抚一下。”
这时，直播间突然卡了。
接着，只见无数个老虎油从屏幕上飞过，打赏者连昵称都没有，是一串数字乱码。
“我擦，我临的土豪粉来了？一个老虎油等于五千块，土豪这是直接砸了五十万？这安抚我服了！”
“只有我怀疑土豪粉的身份吗？刚才镜头又切到总裁了，他在看手机。”
“我不怀疑，我确定！我把那个画面放大精细化，总裁就是在给临临砸钱！”
“笑死我了，总裁快把你的非洲临临带回去，小美龙系列发布时，给临临整个顶级会场！”
直到发布会结束，祁临才知道叶拙寒给自己打赏了九十九万，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叶拙寒解释道：“弹幕说你可怜，应该打赏安慰一下。”
“回溯”准备了晚宴，但祁临考虑片刻，没有参加。
他惦记着见医生的事，想尽早回家。
两天后，阳光明媚，别墅迎来客人。
“我是季钊昀，你可以和拙寒一样，叫我季老师。”男人四十多岁，相貌普通，气质却不凡。
祁临与他相处片刻，很快从最初的紧张变得轻松。
“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季钊昀说：“你失忆的原因很复杂，短期刺激可以让你立即想起来，但存在不小的风险。我和拙寒经过商量，打算采取一定的催眠、适量药物，加上讲述的方式。你能接受吗？”
祁临认真点头。
季钊昀温和地笑了笑，“整个过程拙寒都会陪着你，他才是帮助你的主力，我算是助手。一旦有任何不适，你要立即告诉我们。”
祁临轻捏住拳头，“嗯。”
“小祁，你又紧张了。”季钊昀道。
祁临深呼吸，“我再调整一下。”
季钊昀拿出一瓶药，看着祁临服下，又对叶拙寒说：“你们去庭院里散散步，二十分钟后回到这间茶室。”
叶拙寒问：“我需要做什么？”
“让他彻底放松。从小祁有记忆点的事件开始，聊聊前后发生的事。”季钊昀想了想，又叮嘱道：“这样，就从小祁的那幅画开始。”
二十分钟后，祁临和叶拙寒一同回到茶室。
药已经起效，祁临出奇平静，靠在一张躺椅上。
春末的阳光照进来，铺洒在他身上。
他不得不眯起眼。
季钊昀正对他说着什么，他的手被叶拙寒温柔地握住。
意识一半清醒一半模糊。
他闭上眼，眼睑隔绝阳光，视网膜上是一片暗红色的影子。
少顷，影子散开，他看见一个十六岁的男孩，背着画板，踌躇满志地站在岳城美术学院的小南门外。